EP232 窗前（29) 北京三里屯的日式酒吧『因為妳的出現，讓我的心裡有了變化』那個脖子上有刺青的女生『王子的散步地圖的起源』

一件事情打斷了這個對話，前面排隊買冰的人， 那個女生我似乎在哪裡見過她，我看到了那個刺青， 刺在脖子上的女生。她是出現在我柏林家向我問路的那個人。 『幹嘛？有事慢慢說，你怎麼了？』 『我見過她，在….我德國的住處附近。』 我語無倫次，心急如焚, 感覺真相似乎就在眼前，呼之欲出 『我很難解釋，總之….』 『你要幹嘛?』 我跑了過去。 家偉握住我的手，像是一股電流， 她看著我：『她只是一個人，能代表什麼？』 我看著她，我放下了嗎? 我：『妳是我什麼人呢？』 我現在適合談感情嗎？這些疑問代表了我還沒有準備好, 她意識到了我的想法。她放開了我的手，微笑掩蓋著失落。 『你去了也證明不了什麼，但是留下來可以。』 我和家瑋站在羅斯福路的街頭。 是否不拘泥於過去，才是最正確的決定？ 『我一定要選嗎？』 霓虹燈閃爍著，車子一輛一輛的消失，我留在了原地。 我把Ｈ的一切放在了遠方。 『我做到了。』 我對她說：『妳說的對，我不走了。』 我回到了家裡。 警衛拿了巧克力給我。 細心的包裝讓我心情也跟著好了些。上面鑲著一個紅色笑臉。我打開了電視，就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如果我的追尋是讓自己不開心的開始，我為何要去做這件事來擾亂的我的人生呢？ 我現在不是過得很好嗎？ 我有一種很奇特的感覺， 我覺得，我喜歡家瑋與魚，這兩件事並不衝突？ 我是渣男嗎？ 怎麼會有這種感覺？ 我買了幾本書關於設計房子的書，改變一下想法， 我需要找一間可以全心投入的事情來做。 『陪我去挑油漆好嗎？』 『你要不要解釋一下？』 我聽到她的笑聲，我：『我想改變一下我的生活，妳可以幫我嗎？』 『這就是我現在正在做的。看起來什麼事都沒做，事實上什麼都做！』 心態的改變下，我在日曆上記錄著，我要過了兩個月平淡的生活。 陪著我度過，我們換了一個方式度過我的每一天， 每天逛一條台北的街，盡量不重複，我也感覺很新鮮。 我把它稱為：『王子的散步地圖』， 什麼都不帶，只帶著錢和信用卡悠遊卡，走在街上。餓了就吃，渴了就喝，她說她構想於阿甘正傳。 我們會先選一個起點，然後規劃路線，走大約十公里，沒有中餐與晚餐的概念，讓身體學習一套自己的用餐時間，Live in the present， 『活在當下。』 她沒有自己的生活， 她的生活重心就是我。 『她說這是她的工作。』 我們走到了富錦街，許多旁邊的小咖啡店，我們每間都去了一次。一天一間。在每一間都去練習一次冥想。 我坐在街邊的桌子，面對著兩排梧桐樹。似曾相似。我攪拌了咖啡：『有些事情，我還是想不出來。』 也恍神著說：『你還是要靠自己好起來。只能靠你自己。』 我：『妳知道答案嗎？』 她：『我不知道，但也許根本就沒有答案。』 陽光從樹葉中透了出來， 那是一天下午，我決定跟她說這一切 『其實，是Ｈ要我找妳的，她留了妳的電話給我』 家瑋：『什麼？』 我把一切都告訴了她，我把紙條拿給她看。 『為什麼選擇現在告訴我？』 『妳的出現，好像在我的心裡起了變化。』 我打電話給Mike，他沒有接，我傳了簡訊說我要去參加那一個聚會。不知道為什麼？經歷了這些事情，一切變得越來越好。 也許就是我有事情要忙。忙碌於某些事情的執著。 至於是好是壞，其實此刻的我並不知道，我鼓起了勇氣，打給了小湯圓。 一個最令我矛盾的人。 到今天，我一直不敢見她，她永遠會讓我想起Ｈ。 我們約在台北信義區新光三越的一間日式酒吧， 她選的地方。這一次見面，我覺得她變得很陌生。她選了一個角落的位子，我點了一杯日本燒酒，她也點了一杯。 我：『最近好嗎？』 『恩。最近事情比較多一點，你呢？』 我：『最近回到台灣比較忙，一直沒有時間抽空看看妳。』 『我不需要看看的，大家照顧好自己比較好。』 我們彼此沈默了一下：『妳是不是有心事？』 『沒有，就是比較累了一點。』她又喝了一口酒 她看了我一眼：『名貴的香水，也蓋不住你對這世界的厭惡？』 我有點吃驚，事情變了。我們之間也變了。小湯圓臉上多了許多憔悴， 看起來瘦了不少。已經沒有了以前的那種風采。 但和我一樣， 她不想讓我難過而沒跟我說她自己的難過，我能理解，我也不是第一次看到她這個樣子。 『什麼意思？』 段姊說：『還記得我們在北京三里屯喝酒嗎？』 我和她碰了一下杯子：『當然。』 那次是在幾年前我在北京出差，那時候剛好遇到過年，拜訪完北京客戶，從六環左右的科技園區搭車，看到北京有許過節氣氛的佈置，比台灣要再更濃厚一些，一路上看下來心情非常好，好像回到了小時候在高雄過年的感覺，總是感覺到濃厚的新年氣氛，但自從爺爺奶奶過世之後，對於上一代的人所謂的第二代，第三代的人，這項傳統似乎就不知不覺消失了，沒有人提起也就沒有人繼續，再次看到一些傳統精神的東西，感覺有一種熟悉的東西又回到了我的身體裡，剛結束了一段艱難的會議與更艱難的塞車，到了三里屯，心情頓時放鬆了許多，我提早到了一個小時。 但她那一天異常的悲傷，我一從窗邊看著她在一間日式咖啡廳裡喝酒，一個人淚流滿面，好像接近崩潰的邊緣，好像她跟整個世界絕緣，我從沒有看過她喝酒，那天是第一次。我在遠處看她好一會兒，這一刻我並不想打擾她，一個總是聽了別人的悲傷的人，自己的悲傷該怎麼辦？ 我不該早到的，讓她沒有預料這一刻會面對到我，我靜靜地坐在另外一間店，就這樣看著她。看著她默默地流淚，等約定時間到了我才出現。那時候的小湯圓已經恢復了，看不出剛剛有哭過的痕跡，我訝異這個人對於悲傷的平復能力。可能跟本身心理素質有關吧。 我看看時間到了，便走了過去：你好嗎？快過年了呢！』 『你終於來了！我到了好一會了。』 『對啊，剛剛塞車嚴重，北京的交通總是讓人又愛又恨！』 『哪裡有值得愛的地方？交通永遠一團糟。』 『我可以趁塞車的時候，好好欣賞這個城市。』 『那是你這種每次來都只能待一下下的人會說出來得話。』 我苦笑了一下，這不是第一個人對我說這樣的話。 『我們去吃飯吧，想吃些什麼。』 『我們去吃河粉吧。』 『哪一家河粉？』 『好像是一個很有名的髮型設計師開的。我表妹介紹的。』 『你表妹在北京？』 『我沒說過嗎？』 ～北京～ 我不知道什麼事情可以讓她如此傷心，但無論如何，此刻的她平易近人許多，高人一等的氣勢也平衡了不少。我只知道，我的直覺，這一個人是一個善良的人，當然直覺是經過許多潛意識的運算出來的結果，越聰明的人直覺越準，這是無庸置疑的一件事。 我的直覺，至今從未出錯過。 『髮型設計師開的餐廳可以嗎？感覺很不專心呢！』 『試試看囉？』 我試著想讓此刻的氣氛緩和一下，看起來是有用的。但在這頓飯中，發生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我們叫了冬蔭功湯河粉，我是一個就算吃到過期的東西可能也無感的人，湯一上來，香氣撲鼻，我已經忍不住一口要吞掉肥厚飽滿的蝦子。 『這個河粉是不是過期的？』她把服務員叫來 『這個河粉是新鮮的。』服務員立刻回答 我也覺得沒什麼問題，但我有點被她的態度給嚇著了。 『沒確認就回答這個問題？』 『不好意思，那我請我們廚師過來。』 『不用了，Edward，我們走！』 小湯圓丟了兩百元人民幣，拉著我的手，我們走在三里屯的街頭上，頭上閃爍著許多不同的燈，飄著許多霧氣，暖氣。也變成了一種風景。 冬天，天黑得很快，已經有一點夜裡的氣息了。 她把我當成弟弟的一樣，讓我想起了剛剛她哭的模樣，一定是受盡了委屈，痛苦，我就這樣走著，段姊突然緊緊地抱著我，她在我的懷裡放聲大哭，淚水浸濕了我的衣服： 『有一天，你會不會完全不見了？』 哭聲隱沒在我的懷中消失不見，我緊緊抱著她。我聽不懂她說什麼。 我只說：『一切都會過去的。』 她：『你只能靠你自己，我幫不了你。』 她哭得越用力，我似乎離她越遙遠。 三里屯的廣告燈照著我們，旁邊有一個天使翅膀模型。影子拉得很長。 『跟你說個秘密，我想跟Ｈ求婚了。』 這一刻，她看著我：『真的假的？』 她是真心替我開心，她拉著我開心地又叫又跳。 這一刻的開心，蓋過了這一刻的難過。 那天，正是Ｈ去刺青了的那一天。（29）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