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239 窗前（31) 百萬分之一

『高人一等的人。意思就是你就跟你看到的那些名人一樣，當你跨進這一扇門，你就踏進了這一個世界的頂端，這中間沒有任何誤會。世界上沒有什麼事是巧合的。我們把低賤的一切劃分開來。』 我搖搖頭，不以為意地喝了一口紅酒，Mike笑著看著我：『小口一點。』 我口中蔓延著一種濃厚而古老的香氣，難得，我喝過很多紅酒，也喝過不少好酒，但這一次，我真的猜不出來這是哪一塊產地的紅酒，但是，能夠猜得出來這是一瓶好酒。我看了看酒杯。 『這是什麼酒？好特別。』 Mike把酒瓶拿到我的面前，我愣了一下：『D.R.C？』 『別把酒噴出來了，我看見你的表情了，也就不算浪費了。』 『當然聽過，只是有點不敢相信。』 我沒有想過會是在這一刻喝到這一口紅酒，這可以說是我從知道這一瓶紅酒時就開始期待這一刻了，但沒想到突然之間就發生了，我索性又喝了一口。 『哈哈哈！跟我第一次喝的時候一樣。意外吧？』 我腦中浮現了一些事情，讓我清醒了一下。放下了酒杯，就這樣嗎？ 感到有點害怕。我對於發生的事情沒有任何準備。 『可以喝到醉也沒關係。』 Mike 指了一下牆上，我才發現，那不是一面牆，而是一面由酒織成的牆，可以從牆上任意拉出一瓶酒，就好像是隨時會有機關會打開另一扇門一樣。如果這時有另一個門打開我到一點也不意外。今天太多事情不可思議了。 『這房間的概念是仿照上海羅斯福酒窖，各個年份的D.R.C。只要你想喝，隨時你都可以開來喝。杯子就在這邊。相不相信，幾乎每個NBA明星球員都有D.R.C。』 『真的嗎？』 『這個房子裡的所有東西，你都可以使用，永遠免費。』 價值 我試著釐清這一切代表的意思：『真幽默！那我每天來喝一杯D.R.C。』 『我們的世界就像是這杯酒的價值，識貨的人就知道是天價，不識貨的人就一文不值。』 『這瓶酒多少錢啊？』 『酒的價值，基本不是本身的價值，而是歷史的價值，紅酒的組成不過是葡萄，跟一些化學物質，能值多少錢？不要去問這個問題，只要你覺得好喝就好，不過如果你真的要知道，這一瓶價值一百萬。』 『一百萬？你就這樣開給我喝了？』 『你不知道要怎麼生活對吧？』 Mike帶我到處走了走，桌上其他兩位也很眼熟， 但是頓時之間想不起來，應該是政治圈裡的人物。 『你真的認識我嗎？』 『你不是被隨機選上的，你是萬中選一的。』 『他一個虔誠的基督徒，這一生永遠都奉獻給上帝，永遠都只有正面的能量，但是在十年前他的獨生女兒過世，他有做錯了什麼嗎？我敢打賭他一輩子沒有做過任何一件壞事，但是你看看他，什麼樣的遭遇降臨在他的身上，他也曾經因為這樣迷失自己過，那一段日子，不是一般人可以想像的。但他現在也過得很好。不是嗎？』 『我不大了解。』 『坦白說是有，而且很嚴格的機制。還有一項條件，這也是最難的條件。思考一下。』 我仔細思考我還具備了什麼別人沒有的條件，牆壁就像是古老的豪宅上，掛著一些歐洲古代貴族的照片，我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 『曾經自殺過的人，但活下來的人，整個視野會不一樣，會更珍惜一切。』 『自殺….？這也是條件之一嗎？』我有點不可置信。 Mike點點頭：『頂尖的會員，兩個最嚴格的條件，這裡的會員，都是被選中的，不會有其他理由。跟其他地方不一定。我們算過這樣的機率低於一百萬分之一。』 Mike抓住了我的肩膀：『你是一百萬分之一！』 我說不出話來。 Mike在我耳邊說：『你不是很喜歡高人一等嗎？你是不是每個飯店，每間銀行，每個地方都要是最高的會員？』 我感覺一種巨大的力量在我心裡，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不知道是不是一股能量。 但感覺，把自殺當成條件，有點過於殘忍了。 我：『我需要喘口氣。』 『你抽雪茄嗎？我們這裡有最好的阿波羅雪茄，來自古巴。』 我接過了雪茄，聞到一股熟悉的味道，Mike 拿起雪茄剪刀，熟練地剪斷了雪茄的頭：『想簡單一點，世界沒有你想的那麼複雜。只是享樂而已。』 我低頭不語，想起了H，想起了小湯圓。 我們一起抽了幾根雪茄，喝了一瓶的D.R.C，我沒有醉， 感覺越來越清醒。 Mike又再開了一瓶D.R.C。 Mike：『你怎麼定義生命的價值？其實大部分的東西，我們都無法定義。我們只能定義自己知道的東西。這些東西因為我們才有了價值。不然，葡萄永遠只是葡萄。』 我大概知道他的意思。』 Mike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拍拍我的肩膀：『你不了解，下次再說吧！』 『怕我把酒喝光？』 『這倒不怕，如果以D.R.C來看，你一天能攝取的酒精量，我們可以讓你喝一百年都不會有事。不談這個了，有人來載你嗎？』 『沒有，我坐計程車。』 『我們這裡叫不到計程車的。我會安排車子載你的。』 我們走到大門口，穿過剛剛的圓形出口，好像從下往上看著台北，一陣風吹過來，像是從不同的時空，回到了現實中，聽到了喇吧聲此起彼落，風吹過散了剛剛的酒精，恍如隔世的一種感覺，似乎讓我沒有預料到。 ～香港尖沙咀重慶大廈～ 『你去過香港嗎？』 Mike點起一根菸，也給了我一根， 金色的打火機發出清脆叮的一聲讓我瞬間清醒了些。 Mike看我好奇，把打火機丟給我。 我接了起來，好重。 Mike：『純金的，送你吧！擁擠的香港。』 『去過很多次。每次出差都會經過香港。』 『王子，你覺得香港哪裡好玩？喜歡住哪家酒店呢？』 我看著雪茄飄出的煙霧，腦中浮現了幾次和Ｈ去香港的畫面，去找Ｄ做財務投資，每一次去香港，都會讓自己住一天半島酒店，然後選一天去爬太平山的『山頂』，而不是坐山頂纜車，用爬山的方式。體會一下在香港難有的寧靜。Ｄ也有時會找我，香港對我來說，也不算太差的體驗。 第一次去爬太平山花了我三個小時。汗水浸濕了衣服，累到不能思考，但看到了太平山上的夜景，讓我放空在上面的餐廳很久才能夠回神過來， Mike 露出一個的笑容：『看你笑的，我不是說過你那種有錢人的生活。你住過重慶大厦嗎？我打賭你住過，體驗一下世界底層的生活。』 『底層？』我聽了不是很舒服 『是的，是不是很大的落差？』 『怎麼這樣說呢？』 我被這一句話弄的有點不舒服，但重慶大厦。永遠是一個難忘的大樓，是很古老的香港建築，曾經被改編成電影重慶森林，由王菲和金城武主演，裡面就像是一個非常擁擠的小型社會，很多社會生態都濃縮在這棟大厦裡面，但是現在幾乎已經殘破不堪，甚至瀰漫著一種老舊設施的古老味道，一樓全是擠著在賣電話卡與推銷換匯的印度人，一經過就會有人湊上來。 裡面的管線已經很老舊，年輕的背包客，常常初次到香港會選擇這一間便宜的大樓，現在裡面擠滿各式各樣的人種，每個人的目的也不一樣。有的真的是來體驗，有的則是來這裡生活。 『當然住過。但我不會用底層來形容。』 『裡面感覺怎麼樣？』 我想了一下：『體驗一下還挺特別的。』 『自己想想，如果一輩子都住在重慶森林裡面呢？』 他能透視我的心理？ Mike幫我關上車門，我把車窗搖下來：『我知道你今天想問我什麼問題。』 『什麼？』 『你那個過世的女朋友』 ～你在哪裏？～ 『你想問我，我們社團跟她有沒有關係。』 這句話像是一道強而有力的閃電，居然留到最後一刻，我毫無防備！ 我根本沒有心理準備要回如何應這一個問題，搖著頭說不出話來。 『你現在不用回答這樣的問題，現在不是時候，你只要知道一件事，我們是為了你好。如果你要答案，我現在也可以回答你，我們社團跟你女友Ｈ，並沒有直接的關係。我們跟她的離開，更沒有一絲關係，如果你需要我提供任何證據，我都願意給你。』 這不是我要質疑他的話嗎？ 我看著Mike，我說不出話來。Ｍike伸手用力捏了一下我的肩膀。 『你知道嗎？我跟你就好像畢卡索跟馬蒂斯，像是兄弟一樣。』 『他們兩個不是死敵嗎？』 Mike露出誇張的表情：『完全不是。你真的一點都不了解他們。』 Mike跟我揮了揮手，像是電影般的戲劇化，車子就開走了。雨滴打在透明的玻璃上，破碎開來成了一直線，我看著看著，發了呆。睡了去了。這麼明顯的事情，我居然一直鑽牛角尖。我是不是常常把人對我的好意拒人於千里之外呢？車上有一個厚重的皮沙發的味道。 我是不是因此錯過了許多更直得我去珍惜的事情？ 司機拿了剛才我的手機給我。 『您好，已經幫您充好電了。』 『謝謝。』 我打開手機看著，家瑋的未接來電在夜裡閃爍。像是一雙大眼睛看著我。 我看著幾封的訊息，來自同一個人。我看清楚了這幾封訊息。 我問自己：『忘掉一個人需要多少時間？』 我看了看未接來電，五通都是家瑋， 我按下電話打給她，她立刻接起來：『你剛剛去哪裡了？手機沒辦法通耶！』 我大笑了一下。這樣正經的人，居然說話這麼像小孩子。 我：『幹嘛？妳要約我嗎？我好餓，一起吃個飯？』 我感覺得到電話另一頭的一種猶豫。我也感覺到手心突然流了汗。 『是啦，約你啊！你要約哪裡？』 此刻，我腦中突然有許多想法。 『美心咖啡館？』 『你請客！好呀，你在哪裏？我去接你。』 『 我們直接約那裡吧，等等見。』 我有些開心不知道是為了那塊牛排，還是牛排以外的東西。 已經忘記原來約會會讓人感到興奮。 我看了一下手錶，這隻勞力士已經不再擁有記憶，而是本身的美麗，我想這正是我所需要的東西。一個東西本身的價值，有時多餘的東西未必是件好事。我把手錶拿下來，仔細看了一下。突然有一種很陌生的感覺。 『這是我的手錶的嗎？』 我似乎沒有把這隻錶反過來過。我無力地坐到地上。 上面刻著：『Don’t believe what you see』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