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唐的人物畫,繼承六朝遺風,以細緻潤豔為工,題材上則以歷史事件、道釋、佛傳故事為盛。中國古典繪畫中人物群像構圖主要朝向平面,以線條為造型,在視覺空間關係根據畫面的需求,近景、中景、遠景互相映照進行表現,尤其視覺中心點的取決通常皆由畫者需求進行描繪。在人物畫中,體現崇高美、和諧美、優雅美等多種美感體驗,更提供了畫家源源不絕的創作根源。顧愷之的人物畫造就了正統的宗始,以「飄逸淡雅」、「秀骨清象」等神韻為目標的流動線條、雲氣紋,在畫界通稱為「高古游絲描」。以自然的線條飄逸清韻為最高的目標追求,都是為了彰顯人物的性格與精神特質。
本期所要介紹的是典藏於北京故宮博物院閻立本的《步輦圖》,絹本設色,縱38.5公分、橫129公分。本幅圖畫內容主要描繪的人物是吐蕃(今西藏)贊普松贊干布迎娶文成公主入藏之事。一方面見證了大唐盛世的威儀,更是深具政治意味,《步輦圖》採用長卷式構圖,橫長豎短, 邊舒卷邊欣賞。人物群像的描寫離不開豐富的角度選取。
圖卷右半是在宮女簇擁下坐在步輦中的唐太宗,左側三人前為典禮官,中為祿東贊,後為通譯者,唐太宗的形象是全圖焦點。畫家煞費苦心地加以生動細緻的刻畫,畫中的唐太宗面目俊朗,目光深邃,神情莊重,充分展露出盛唐一代明君的風範與威儀。該圖不設背景,結構上自右向左,由緊密而漸趨疏朗、重點突出,節奏鮮明。衣紋器物的勾勒墨線圓轉流暢,時帶堅韌,暢而不滑,頓而不滯;主要人物的神情舉止栩栩如生,寫照之間更能曲傳神韻;圖像局部配以暈染,如人物所著靴筒的折皺等處,顯得極具立體感;全卷設色濃重醇淨,大面積紅綠色塊交錯安排,富於韻律感和鮮明的視覺效果。
《步輦圖》中滿臉亂髯持笏板的紅衣人,以及步輦上的唐太宗李世民此二人可說為觀看者提供了兩個視覺中心。每一個人物形象在自身周圍圍繞中心平衡人物,分別是紅衣人身邊吐蕃使者祿東贊的錦袍以及唐太宗身邊九位宮女的臉部表情,另外,九位宮女的形象中存在一種「隱蔽式的平衡」結構圖式。
閻立本的《步輦圖》是初唐時期繪畫, 畫卷中人物以略顯圓環形、頭尾粗細均勾而又遒勁有力的「鐵線描」塑造。「鐵線描」是繪畫衣紋裙皺旳描法之一, 線條粗細均勻、遒勁、狀如鐵絲, 故名「鐵線描」。行筆自然流暢,順應絲網的自然結構,也應運人體的自然骨骼。鐵線描勾勒法,成為閻立本的繪畫代表風格。
用墨是閻立本創造性的突破,裴雲曾評閻立本畫作:「……人物衣冠、車馬臺閣,並得其妙。」利用「布白」的構圖形式,除了人物器具外,其他皆空白處理。空白即是「以白顯形」,所謂「計白當黑」。空白中的大小、疏密、結構錯落有致的安排,才能使畫中物象更加集中、明瞭、突出。此一空白虛布的作畫形式,讓人物彼此間地域的差異、服飾花紋的呈現,肢體狀態刻畫的細膩又富變化感。
在設色上,《步輦圖》全卷不全然著色,侍女和禮官的服飾著紅色,執扇施以石綠,侍女的臉部略施薄粉,太宗和使者的臉部略施赭石朱紅。全圖平塗色彩,不強調過度分染,反而在黑色的靴子上給予分染法,顯示黑色的深淺變化。自佛教進入大唐以來,以黑紅主色調為局面,色彩濃豔、石青石綠為主的西域特色,吸收了外來印度繪畫的透視法,使所畫的物象具有立體感。唐朝時「狸麝猩狼」的獸毛提供靈活的用筆,注重墨線和色彩的融合。盛、中唐以後,俗世題材日益風行,色彩的表現上複色的豐富表達、色調的多種多樣也越來越受到觀賞者的歡迎,植物色大量應用。閻立本的人物畫常常為後世歸納為重彩派的畫家,用色濃重,層層復加積染,以單一色彩罩色,使得色彩更具豐富的效果。就是在這類積染籠罩的色彩效果,才出現了盛唐時張萱周防多層次、多色相的技法表現。
《步輦圖》的人物畫風與初唐氣象關係密切。本圖中唐太宗身形圓胖並且比其他人要稍大,顯示其地位與態度深沈、謙和,與祿東贊和身著白衣者,二人面貌誠懇嚴肅,祿東贊與太宗眼神相對,引導觀賞者的視線從右至左,對應了顧愷之以來「悟對」、「傳神」。至於太宗身邊抬輦的侍女人物形象姿態各異,身姿修長,臉部圓潤、五官緊湊、下巴成豐肥之狀式,除臉部,軀體、手臂都用勁力的筆法描繪。對形體結構、筆法技巧的熟練上逐漸呈現了「得其骨」的風貌,以形寫神。藉由人物的姿態和行為展現,「氣韻生動」,以「氣韻」為本,骨法與氣韻相得益彰,閻立本的人物畫作已然走向了「萬象不失」藝術技法高峰。
下週我們將介紹張萱的《搗練圖》歡迎大家的收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