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文藝

台灣連翹，是一種客家村莊常見的紫色圍籬花，又稱黃藤枝，金露花，植物學稱「苦林盤」，盛開於春天，和李喬《寒夜三部曲》的高山鳟一樣，是吳濁流筆下台灣精神勇毅的象徵。1900年出生於新竹的一個客家人，身為小學教師與記者，經歷日本殖民的屈辱與回歸中國的幻滅，又一個雙鄉的悲劇，做了時代的目擊證人。濁流，是「振衣千仞崗，濯足萬里流」，而《亞細亞」的孤兒》的胡志明，就是「何不明志」。無花之果，圍籬之樹，卑微忍辱，卻生命力驚人，辛苦耕耘《台灣文藝》的園丁在1976年撒手人寰，吳濁流的遺言是：「年輕的作家啊!你們應該有比我更強的經驗，更廣博的見聞才是，我相信那些都是你們的文學資本，有那麼一天，一定會百花齊放的，我就這麼堅信的擱筆吧!」。 過年整理書房，翻出一堆恍若隔世的舊書和筆記，看著社區中庭那株紫花滿眼的樹，竟很像大我一甲子的吳老在跟我這中文系門牆內枝掗被剪光光的學徒說，Andante Andante（慢慢來）。〈Andante Andante〉（慢板練習曲）這首好聽的抒情曲，是ABBA 1980專輯《Super Trouper》裡的歌:「I am your music and I am your song我是你的音樂你的歌/Play me time and time again and make me strong一次次彈奏我，讓我堅強/Andante, andante不疾不徐Go slowly with me now跟著我慢慢來…」。不疾不徐，可能才是人生的好速度，在解散37年後，2022年ABBA宣布再次合體，演唱會5月在英國倫敦「巨蛋」起跑，嗨翻天搖螢光棒的現場，會不會全是60歲以上的人…？

1976年，獨力撐持《台灣文藝》雜誌13年的吳濁流先生逝世，長期以來協助編務的小說家鍾肇政，在延續台灣文學命脈的使命感下，接下了這個相當吃力的棒子。創刊於1964年《台灣文藝》，是戰後台灣本土文學的搖籃，但由於1960年代的台灣文壇以現代主義為宗，描寫台灣鄉土、反應社會現實的文學未成主流，加上政治上的敏感，使得這份雜誌並未受到讀者的青睞，借鍾肇政先生的說法，「她幾乎沒有銷路」，吳濁流為了這份雜誌，四處向老友募款，把雜誌編印出來之後，「差不多可以說只是為了分送給朋友們而已」──在這樣慘澹的狀況下，鍾肇政先生毅然接下重擔，可以看出他為台灣文學的傳承與延續所下的決心。